Beryl Loamsdow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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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安夜當天，使者下午就將池听晫接了過來，德華則是在傍晚的時候按響了鬼怪家的門鈴。
 

「哎，按什麼門鈴，你不是知道密碼嗎？」鬼怪開門看到是自家姪子不禁一臉莫名其妙。
 

「看來德華很緊張呢，」使者帶著笑意的聲音從客廳傳來，「外面冷，快進來啊。」
 

「不是啊，今天又不是什麼大日子……」鬼怪跟在德華後頭，一點都不明白戀愛中少年的微妙心思。
 

德華沒理他那個不解風情的叔叔，一心只想著自己女友打扮起來不知道是什麼樣子，他從昨晚開始就期待到一顆小心臟怦怦地跳個不停。
 

「德華哥哥！」池听晫雙頰紅撲撲地喊道，用力揮了揮手。
 

德華瞪著眼睛打了個嗝。
 

「好看嗎？使者叔叔送我的唷！」少女拉著裙襬轉了一圈，笑得像株粉色的小蒼蘭。
 

德華愣愣地點頭。
 

「哥哥今天也很帥喔！」
 

「啊……」德華宛如大夢初醒，「是吧！我也這麼覺得！」
 

「那我們出門吧，」使者站起身，「听晫。」
 

池听晫仰起頭，使者將紅色的圍巾環住她的脖子，還細心地幫她把頭髮撥好，「妳跟德華吃完飯還要去別的地方吧，千萬別著涼了。」
 

池听晫用力地點著頭，臉頰變得更紅了。
 

「……為什麼看起來像是他們倆要去約會啊？」德華懷疑自己的眼睛。
 

「吵死了！」金信才不會承認他也這麼覺得，「倒是你，凌晨還會變冷，你穿這樣怎麼夠啊？」
 

「啊——叔叔真是的！你就不會像末間叔叔那樣溫柔地幫我圍圍巾嗎！」德華嚴正表示自己也需要被呵護。
 

「哼！」金信甩頭，一條暖呼呼的圍巾憑空砸到了德華臉上。
 

※
 

池听晫頂著使者給她編的花辮、踩著鬼怪幫她挑的新鞋、圍著母親留給她的圍巾、脖子上還戴著男朋友為她訂做的項鍊，女孩挽著德華的手臂，開心得連走路都像在跳舞。
 

她已經十年沒有過聖誕節了。媽媽還在的時候，她們會用色紙剪出拐杖糖和小天使，用厚紙板做出聖誕樹，牆上會有小听晫黏得歪歪扭扭的彩帶，還有媽媽用保麗龍球做的不會融化的雪人。
 

她們並不真的是在慶祝這個節日，而是喜歡那種祥和喜悅的氛圍。她們會逐一拜訪平時很照顧她們的鄉里，然後帶著親手做的飯盒繞到天橋去給賣菜的老奶奶，最後再到熱鬧的市區去看五顏六色的燈海還有會轉圈圈的聖誕老人。
 

隔天早上小听晫的床頭會放著禮物，她會雀躍地拆開來然後跑去給媽媽一個吻。小听晫從來就不相信這世界上有聖誕老人，她知道那個是媽媽放的。
 

既然沒有聖誕老人，那神呢？這世界上有神嗎？小听晫這樣問媽媽。
 

有啊，媽媽溫柔地摸著小听晫的頭，微笑著說。媽媽見過神喔，在櫻花綻放的大雪天。
 

——池听晫抬頭看向飄著細雪的天空，露出燦爛的笑容。
 

媽媽，我也見到妳說的神了喔！連當初接媽媽走的陰間使者都見到了呢！我啊，現在真的很幸福，就像是有了家人一樣……這一定是奇蹟吧！
 

池听晫拉著德華的手，在鬼怪和使者身邊跑來跑去，她明亮的笑臉使快樂蔓延，鬼怪心情極好地扣著使者的手塞進自己溫暖的大衣口袋，德華見狀也有樣學樣，讓少女的臉蛋因為另一種理由變得更加通紅。
 

酒店大門向內敞開，鬼怪向門僮點點頭，絲毫沒有要放開使者的手的意思，池听晫則是有些好奇地四處張望，畢竟她從沒有來過這麼高級的地方。
 

「咦！金秘書為什麼在這裡！」德華非常戲劇化地倒退了一步，害得池听晫踉蹌了一下。
 

金秘書踏著那一向不疾不徐的腳步朝他們走來，優雅地鞠躬：「會長剛到，各位這邊請。」
 

「爺爺也來了嗎？！」德華大叫。
 

「哥哥不知道嗎？」少女倒是一派鎮定，因為使者跟她打包票說柳會長十分親切和善，不需要太拘泥。『妳別擔心，那可是德華的爺爺』，使者這麼告訴她。池听晫覺得非常有道理。
 

「你這小子，就知道自己出來玩，怎麼不為被你留在家裡的柳會長想想！」鬼怪嘖嘖兩聲。
 

「爺爺朋友很多嘛……」德華縮了縮脖子。
 

「這就是哥哥你的不對了，」池听晫義正嚴詞地說道，「這種日子誰都想和家人過的啊。」 
 

沒有家人的池听晫一開口，德華和金信都有些不知所措，只有使者面不改色地摸了摸池听晫的頭，「以後妳也可以常常拜訪柳會長，會長其實一直想要有個孫女。」
 

「啊，沒錯沒錯，說比起孫子，還是貼心的孫女比較好，」鬼怪趕緊接口，「說到這個，金秘書你直接下班吧，我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。」
 

「呃……」金秘書難得露出了為難的表情。
 

「現在就下班的話，還來得及買到你女兒昨天弄丟而哇哇大哭的玩偶熊喔，你回家路上會經過的那家玩具店還剩最後一隻。至於尊夫人想要的旅行，不久後就會實現，一切都會很順利，所以你趕快回去享用妻子特地準備的飯菜吧。」
 

「……我知道了，謝謝您。」金秘書驚訝的表情只顯露了一瞬，隨即恢復他貫有的從容微笑，「那麼，我就先告辭了，祝各位佳節愉快。」
 

池听晫盯著金秘書走遠的背影，有些奇怪地開口：「……金秘書知道大叔是鬼怪嗎？」
 

一陣靜默降臨，德華跟金信非常同步地露出驚愕的表情。
 

「雖然不知道是鬼怪，但對於柳信宰不是人、而是某種超自然的存在早就有所察覺了吧。畢竟金秘書也跟在柳會長身邊很久了呢。」使者低聲回答著，忍不住捏了一下金信的手。真是的，每次都這麼不小心！
 

「……啊哈哈，那個孩子很聰明的！我早就看出來了！」
 

「大叔剛才明明超慌張的好嗎。」池听晫毫不留情地吐嘈。
 

「才、才沒有！被金秘書這種正直的人知道我的真實身分根本無所謂！」
 

「啥？叔叔你說金秘書正直嗎？他一直在幫爺爺監視我欸？」德華忍不住插嘴。
 

「金秘書真的是非常正直的人，德華你完全可以信任他的，」使者搶在鬼怪前面開口，以免兩人又鬥起嘴來，「好了，柳會長已經在等了，我們趕緊上去吧。」
 

※
 

「老爺。」看見他們踏進餐廳，帶著慈祥笑容的老翁從位子上站了起來。
 

「讓你久等了。」金信笑著擺擺手。
 

「您好，我叫池听晫！」女孩儘管有些緊張，還是用非常標準的姿勢鞠了個躬，「我是——」
 

「介紹這種事還是由男朋友來吧，」德華自以為帥氣地用力咳了一聲，「爺爺，她是我女朋友，池听晫，高中三年級，無依無靠家境清寒努力向上熱情開朗——」德華不理會已經從耳朵紅到脖子拼命扯著他袖子的池听晫，還得意洋洋地喋喋不休，「——成績頂尖頭腦優異，而且……很漂亮吧嘿嘿！」
 

「的確。」柳會長和藹地點點頭，「不過心地更是善良美麗。」
 

「欸？」爺爺不是第一次見到嗎？啊西！該不會又是金秘書報告的吧！！
 

「坐吧，坐，別都站著啊。」金信非常順手地幫使者拉開椅子，沒注意到柳會長那雙彎彎笑眼投來的視線。
 

「哥哥你在幹嘛！過去坐會長旁邊啦！」池听晫拉住正要坐到使者旁邊的德華，小聲地咬牙切齒。
 

「啊哈哈，太習慣了就……」
 

「德華與您這麼親近，一定給大人您添了很多麻煩吧。」柳會長向使者說道。
 

「不會的，他是很乖巧的孩子。」使者微微一笑。
 

「嘩，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個詞形容德華。」鬼怪向使者挑起眉。
 

「大人？」難得被稱讚的德華卻被別的東西吸去了注意力，「爺爺你該不會知道末間叔叔是……」
 

「啊！」池听晫也反應過來。
 

「知道啊，我們都住在一起多久了，」金信一副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表情，「想吃什麼隨便點，不准喝酒。」
 

「怎麼這樣！」
 

「你這小子，女朋友都未成年你喝什麼喝！」
 

「哇，大叔今天有點帥氣喔！」池听晫斜眼瞪了一下自己那位總是少根筋的男朋友，後者立刻自知理虧地陪笑。
 

「不過……這半邊怎麼沒有客人啊？」池听晫轉頭看了看高朋滿座的餐廳左半部，和只有他們一桌的右半部。
 

「那還用說，當然是叔叔包下來了嘛。」德華隨口答道，眼睛都沒離開菜單，「這裡生意好，平常連我這個集團會長的孫子都訂不到位呢。妳想吃些什麼？海鮮？牛排？不然都點吧，反正不用錢。」
 

「啊……」池听晫乾笑兩聲，默默把菜單上的價目遮了起來。光看到那些數字都飽了。
 

另一邊的使者也有些心不在焉。這麼多年來，已經鮮少有金信去過而他沒去過的地方了，但這餐廳他卻是第一次造訪，心裡突然有種奇異的感受。
 

「怎麼了？」金信湊到使者旁邊，然後啊了一聲，連忙把使者手中的菜單替換成另一份，「抱歉，這個才對。」
 

使者回過神，對著手中的新菜單眨眨眼。「喔，沒想到素食的選擇這麼多。」
 

「咦？素食什麼時候有獨立的菜單了？以前不是——」德華抬起頭。
 

「安靜選你的！你又不吃素！」金信突然像是炸毛的貓一樣齜牙咧嘴，倒是一旁的柳會長呵呵笑了幾聲。
 

「這是老爺要求的。連菜單都是親自訂的呢。」一番話卻不是向著德華說。
 

使者聞言一愣，正要開口說些什麼，卻被金信紅著臉打斷：「點餐！這裡要點餐！」
 

「這裡是二星餐廳欸叔叔，怎麼能大叫啦……」德華一臉嫌棄，隨即被爺爺罵了句沒大沒小。
 

使者輕輕笑了出來，他拉下金信舉在半空中的手，傾身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，「謝謝你。」
 

「咳……這也……沒什麼啦……」金信連耳尖都紅了起來，甚至有些不好意思直視使者的眼睛。
 

「好浪漫喔……」池听晫一臉沉醉。
 

「明明是濫用職權……」德華忿忿不平地碎唸，被爺爺毫不留情地巴了腦袋。
 
 

※
 
 

「大人。」
 

使者抬起頭，看見柳會長推開化妝室的門，他連忙將水龍頭關上，幫步履蹣跚的老人家將門整個拉開。
 

「哎呀，謝謝您。」柳會長踏進裝潢高雅的化妝室，卻是朝著反方向的沙發走去，看來並不是要上廁所。使者默默地在一旁攙扶，陪柳會長在沙發區坐下。
 

「我好久沒有看到老爺如此開心的樣子了。」柳會長轉頭看著使者。
 

「能跟如同家人的各位一起用餐，想必是開心的。」使者微笑。
 

「不只今晚，」柳會長慈祥的雙眼笑得瞇瞇的，「自從跟您結識之後，老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。說來慚愧，我從來沒看過老爺那麼有活力的樣子。」
 

「……他以前不是這樣嗎？」
 

「我所知道的老爺雖然待人親切，卻不熱情，對待柳家以外的人甚至有些冷漠。老爺不是凡人，我們再怎麼憧憬也無法拉近距離；雖然當過無數人的守護神，卻沒有人能留在老爺身邊。我曾經以為這世界上已經沒有能讓老爺心動的事物了，可是，老爺對待您的態度從一開始就很特別。」
 

「特別……？」
 

「老爺從一開始就很關心您吧？基本上老爺不關心周遭事物的，更何況是素昧平生的房客。」
 

「……的確是從一開始就對我很好。」簡直是親切到反常的程度。
 

「不過，聽到老爺跟人同居的時候我嚇了好一大跳呢，呵、呵，」柳會長發出他的招牌笑聲，「怕是我那不成材的孫子闖了禍，匆匆忙忙地過去探望，卻發現老爺的表情完全不見前些時候的陰鬱。」
 

「陰鬱？」使者蹙起眉，「啊……這麼說來，原本的計畫是要離開韓國吧？」
 

「正是。每到這個時候，就連微笑都很勉強呢。自從您來了之後，老爺似乎完全不在意這回事了，我當然也就樂得不提，呵、呵。」
 

使者有些出神地望著老人家皺紋滿佈的手。他完全忘記了，忘記金信本來是為了鬼怪新娘才一再拖延出國日程的。
 

「如果老爺可以像現在這樣不再孤單、一直燦爛地生活下去就好了。」柳會長緩緩說道。
 

「我也如此期望……」使者低語。這種幸福的日子，能夠持續到什麼時候？
 

「您會一直陪在老爺身邊嗎？雖然有些失禮，但能做到這件事的也只有您了。」
 

「嗯，只要他需要我……」使者無視那股彷彿心臟被狠狠攫住的痛楚，「只要他還需要我，我就會陪在他身邊。」
 

柳會長溫和地笑了。
 

「您就是老爺留下來的理由啊，」老人的眼裡閃著溫暖的光芒。「無論是韓國，還是這個世界。」
 
 

※
 
 
 
「喔，你回來啦！听晫說——」鬼怪向朝著他們走來的使者揮了揮手，下一秒卻被使者抱了個措手不及。
 

池听晫有些緊張地環顧四周，深怕有人看到使者在零點五秒內移動了二十公尺。幸好附近的大樓正在放煙火，客人們都看向窗外，服務生也剛巧沒有往這個方向觀望。
 

「怎麼了？」鬼怪只愣了一瞬，隨即輕輕環上使者的腰，溫柔地問道。
 

使者搖搖頭，柔軟的髮絲蹭在金信頸邊，搞得金信呼吸一滯，喉結不受控制地滑動了下。
 

「抱歉，沒事。」使者放開鬼怪，表情和態度都看不出一絲端倪，「听晫說什麼？」
 

「啊……她說想要照張合照……」鬼怪不禁覺得有些氣餒。他才不相信使者的表現一分破綻都沒有，但他就是找不出來。
 

「金信，」
 

「嗯？」
 

「我沒事的。」使者捏了捏他的臉頰，「你別想太多了。」
 

倒是我自己完全被看透了啊……
 

金信噘起嘴，不甘心地也捏了使者的臉頰一把，卻讓對面的人笑了起來。
 

可惡！還笑得那麼可愛！金信心中忿忿不平，嘴噘得老高，臉頰卻因為戀人的笑容而紅了個徹底。
 

「叔叔你們要放閃到什麼時——噢！」不識趣的德華慘烈地挨了池听晫一記肘擊。
 

柳會長呵呵笑了三聲，招來一旁的侍者。
 

池听晫歡歡喜喜地將柳會長送她的數位相機——『跟我那不成材的孫子在一起很頭痛吧，以後也要麻煩妳了，這是見面禮，祝福你們可以留下許多美好的回憶』——交給服務生，然後飛奔回去挽住德華的手臂。
 

「要照囉！請各位看鏡頭！一，二，三——」
 
 
 
 

這天留下的影像一直被所有人珍惜地保存著。
 

柳會長將這張相片放在了桌上一抬頭就能看到的位置，鬼怪和使者將這張相片設成了手機桌面，池听晫將這張相片護貝後夾在日記本裡，而德華則是在多年之後，拿著這張相片對五歲的孫子說，你看，這是爺爺和奶奶、這位是爺爺的爺爺，還有這位，是柳家代代侍奉的鬼怪大人。
 

那鬼怪大人旁邊呢？小男孩急性子地指向照片。
 

這位呢，是爺爺我最喜歡的……
 

德華話還沒說完，突然將食指抵在自己唇上，故作神祕地眨著眼睛。
 

想不想知道一個秘密？
 

孫子小小的頭用力點了好幾下。
 

這樣啊……偏不告訴你！
 

吼唷！爺爺怎麼這樣啦！
 

德華笑著捏了捏孫子氣鼓鼓的臉頰。
 
 
這位啊……
  
  
他露出幸福又懷念的溫柔表情。
 
 
——這位啊，是鬼怪大人漫長生命中的第一位、也是最後一位愛人喔。

- END -

開玩笑的啦XDDD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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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被假END嚇到的舉手哈哈哈哈(被揍) 只是覺得這裡結尾好像也不錯XDD

其實這章這麼甜本來是想在七夕發的，雖然遲到還是請大家笑納😅

今天太累，沒力氣打後記了。謝謝各位的心心手手留言，妳們的支持都是我繼續寫作的能量！Thank you so much ❤️!!!!!
 

最後我要大喊一聲——鄭怡靜妳最棒！！！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