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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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怪打開家門的瞬間聽見飯廳傳出水杯被打翻的聲音,立刻走了過去。
傾倒的杯中水沿著桌面漫開,不急不徐流到地上,滴,答,而使者只是低著頭,顫抖著。
「怎麼了?!」鬼怪感覺心臟都跳到嗓子眼了,衝上去就拉住使者放在桌上的手,把他轉過來面向自己。
好冰,鬼怪心裡一驚。不應該這麼冰的,就算是陰間使者的手也不應該這麼冰的。
「你怎麼了?說句話啊?」鬼怪蹲在使者面前心急如焚。發抖是因為冷麼?不管了先弄暖和一點吧!
「……好溫暖,」眼前的人嘴唇一張一翕,要不是湊這麼近,這麼微弱的聲音恐怕就聽漏了。真的是因為冷麼?金信正欲把他另一隻手也握到掌心裡捂熱,沒想到使者忽地抬起手,動作輕輕柔柔卻又躊躇不決,十公分的距離也再三停頓,拖拖拉拉的,最後終是撫上了他的面頰。
金信被那隻彷彿散著寒氣的手凍得一縮,卻聽見使者低低的笑聲。
「這都能碰到了呢,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?」
金信被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弄懵了,楞是張著嘴不知該說什麼。
「你這次會留多久?」使者用拇指輕輕地摩娑著他的眼瞼,依舊是那麼猶疑不定又小心翼翼的調子。
「你在……說什麼?」金信開口,聲音是自己也全然沒料到的沙啞。他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。那認知寂靜無聲地從他的尾椎向上爬,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涼意攫住他的心臟,壓得他腦中嗡鳴,壓得他喘不過氣。
使者淡淡一笑,沒回答他,只是將手伸進他的髮間,溫柔地撥弄。
「最近好像常常見到你。這樣是不是不太好?」
金信一口氣沒提上來,眼眶倏地紅了。
「你別這樣……」
「可是,每次見到你,我還是好高興。」
「使者你別這樣……」
「這次留久一點好不好?我難得能碰到你呢,嗯?」
「……我回來了啊,真的回來了……」語尾已帶上哭腔。
窗外的天空像是隱忍多時,終於窸窸窣窣地下起了雨。
「是啊,要真回來了多好,我有話想跟你說的,」使者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,如此畏怯,卻連半瞬都捨不得移開。
金信的眼淚滑落,打溼了使者的手掌。
「可每次什麼都還沒說,你就走了。」使者抹著金信流個不停的眼淚,模糊不清的呢喃融在了空氣裡。
不,你說了,你真的說了!金信嗚咽出聲。我回來以後,你每天都說了,說了對不起,說了我愛你。
窗外的雨越下越大。
「對不起,真的對不起……」
得是多麼毀天滅地的絕望才能讓你變成這樣,我為什麼就沒有想過。
你每次對著我微笑的時候,你每次抱著我入睡的時候,你每次望著我出神的時候,我為什麼就沒有想過。
「你怎麼知道我想說什麼呢?」使者彎下身,用唇代替手指,一次次將金信的淚水吻掉。
「求求你……」求求你相信我啊,我真的回來了……金信壓抑著,呼吸哽在喉頭。
「我想你,真的好想你。你回來好不好?」如此卑微地懇求,冰冷的吐息落在金信的唇畔,好像在害怕,害怕再僭越哪怕一分,這個夢就會破碎。
金信雙手攀上使者的脖子。
哭聲幾乎被雨聲掩蓋。
那天晚上,金信偷偷進了使者的房間,搜出了好幾罐SDA。
笨蛋,吃這種人類的藥怎麼可能會有效!金信氣得眼框都紅了……還是默默地將藥罐子裡的東西換成了維生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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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師在課堂上放了Inception……好啦其實沒什麼關連。
SDA對所有妄想幻覺等症狀都可能有效(ex.酒精中毒),非特異性於精神分裂症,但總之是正性症狀的第一線藥物。別太在意,不可能對使者起作用的。
使者還是會偷偷吃藥的,而金信從今往後都會黏著他。只是,吃了藥後還是無時無刻都看得到金信,不知使者是會相信對方真不是幻覺,還是會認為藥沒效了呢。金信把藥留著是不是正確的決定呢。
寂寞是能殺死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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